提升资源利用效率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重要内容。在有限的资源容量下，资源利用率越高意味着等量的资源所发挥的价值越大，同样，实现等量资源利用价值所需的资源数量越少。因此，资源利用效率事关我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大局。自然而然地，如何提高现实资源利用率、充分挖掘潜在资源利用可能性成为不可绕开的话题。但是，一类常见于日常生活、也同样存在利用价值的废弃物资源——装修垃圾，还没有引起市场主体的广泛关注。

3月24日，国家发改委联合九部门印发了《关于“十四五”大宗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的指导意见》，意见进一步明确了大宗固废综合利用对于缓解我国部分原材料紧缺、改善生态环境质量的重要作用。大宗固废中的建筑垃圾再生价值高，已得到很好程度的资源化利用，但其中的装修垃圾再利用率极低，末端处置设施建设严重不足。在“30-60”顶层目标的约束框架和新型城镇化不断推进的背景下，装修垃圾的资源化综合利用问题亟待解决。

江苏作为我国东部地区有代表性的省份之一，整体发展水平较高。数据显示，建筑行业碳排放量在总碳排中占得相当高的比例。因此，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列车上，江苏要在全国率先实现碳排放达峰，就必须重点关注建筑行业，特别是对体量庞大的装修垃圾综合利用的积极探索也应“走在前列”。

一、装修装潢垃圾现状

1、装修装潢垃圾规模“被忽视”

近年来，全国各地逐步开展落实生活垃圾分类管控工作。生活垃圾看得见、闻得着，因而被普遍重视。与之不同的是，装修垃圾产生频率不高，往往出现在住宅装修、店铺装潢、酒店修整等场景，装修垃圾性质较为稳定，除了堆放影响美观，不会对居民日常生活造成过度影响，因此不如生活垃圾受到足够重视。

但是，随着新型城镇化、旧城改造的日益推进，装修垃圾的产生量与日俱增。据中国建筑装饰协会一项调查，住宅装饰装修平均一户产生2吨垃圾，其中85%是可回收再利用的资源。作为经济大省、人口大省的江苏在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也将不可避免地面对这数以亿吨的“废弃物大山”。以南京市为例，笔者根据现有历史数据预测未来15年装修垃圾产量。结果显示，2021年至2035年南京市装修垃圾产生量均超过100万吨。

2、装修装潢垃圾危害“被远离”

装修垃圾是各类建筑物在装潢、修缮及装饰过程中所产生的余料、尾渣及其他废弃物，包括混凝土、木材、塑料、金属、纺织物、玻璃、瓷砖、水泥等。对于量大面广、组分复杂的装修垃圾而言，常见的处置方式是露天堆放和城郊填埋。露天堆放引起视觉污染，破坏城市美观。城郊填埋因缺乏监管和行业规范而广为盛行，这种模式在成本上是经济的，但从生态环境角度看，既占用土地资源，装修垃圾中的有害物质（如油漆桶、涂料、石棉等）经一系列物理、生化反应后扩散到土壤中，污染整个环境系统，危害久远。无论是露天堆放还是简易填埋，装修垃圾都被置于人们视线之外的环境空间中，使得其污染性“被远离”。

3、装修装潢垃圾的资源性“被轻视”

与现实资源和潜在资源相比，建筑废弃物资源的价值发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最先被回收利用的是工程拆建垃圾等，现有的模式是将拆建垃圾分拣、破碎、筛分后得到不同粒径的再生骨料，然后在一些低强度应用场景中替代传统原料。例如，公路改扩建工程产生的拆除垃圾经过生产工艺加工后可生产出沥青、混凝土、水稳、压制砖等产品，这些再生产品在新公路铺设时被二次利用。这种从“坟墓”跃升至“摇篮”的逆过程，不仅缓解了天然建材资源的稀缺性，而且可以有效减少原材料开采、长距离运输途中的能源消耗以及污染排放，不失为一举两得。

装修垃圾在组成成分上更加复杂，并且容易混入生活垃圾和有毒垃圾，因此其资源化利用面临更多阻碍，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垃圾前端分拣难度大、成本高，单是剔除其他混入的垃圾和可回收的部分，就需要投入极大的劳动力成本；二是装修垃圾再生骨料品质低，价格缺乏竞争力、销售渠道受阻，深度加工产业链未成形。同样基于这两点阻碍，受利益驱使的装修垃圾资源化利用企业往往积极性不高，市场参与度十分有限，因此政府仍是目前的主导力量。与拆建垃圾环境效益分析的逻辑一致，装修垃圾再生对天然砂石的资源化替代有望进一步降低建筑行业的碳排放量，为江苏推广绿色建材、发展绿色建筑、打造“无废城市”提供有力支撑。

二、装潢装修垃圾资源化的“首尾”工作

基于以上分析可知，装修垃圾资源化利用顺应碳减排的宏观趋势，是江苏现代化建设必须解决的重要课题。现阶段装修垃圾“原料”供应充足，关键在于从垃圾到资源的的顺利转变。

一是抓好前端分类，减轻处置压力。要降低装修垃圾再生产品加工成本、提升市场竞争力，必须在垃圾产生源头把控好分类工作，杜绝混排混堆。相较而言，装修垃圾的产生比较集中，因此分类管控的难度较低。对于居民产生的装修垃圾，需要建立一套主体责任明确的收运体系。未建成小区在规划设计阶段就要预留装修垃圾集中堆放点，建设符合国家有关标准的贮存设施，由物业统一管理。已建成小区可在已有的生活垃圾分类场所附近设立装修垃圾临时堆放点，以便安排统一运输处置。各市区还要根据人口密集度、垃圾产生量等因素综合考虑是否需要建立装修垃圾中段转运场所，并设计出最优转运路径，尽可能降低运输消耗。前端分类的细化程度决定后续处置环节的繁易和效率，因此江苏有必要建立目标责任清晰、管控有力、规划合理、处置有序的装修垃圾管理机制。

二是打通尾部阻滞，拓展消纳空间。客观而言，装修垃圾再生建材的强度、品质远不及其他建筑垃圾，无法在所有场景中完全取代天然砂石，但在低强度性能要求的情景下完全有其用武之地。首先要做好源头减量，将装修垃圾管理融入房屋建筑设计与施工的全寿命周期，延长建筑使用期，提升建筑物的可改造性。其次要严控装修垃圾再生建材质量。建材作为建筑工程的物资基础，关乎建筑工程质量和公共安全，建材质量是市场接受度、市民认可度的重要影响因素。相关部门应建立装修垃圾再生建材流向可溯制度，严厉打击制售假冒伪劣建材，政企携手维护装修垃圾再生建材的市场声誉。此外，要发挥公共机构的示范作用。在普通市民难以快速接纳装修垃圾再生建材之前，政府等公共机构要优先采购环保板材等资源综合利用产品，在政府投资项目、城市更新项目中大力推广使用装修垃圾再生建材产品。最后，技术研发步履不能停，要继续开发新型再生产品，延长资源化利用企业深度加工产业链，进一步提升再生产品附加值，拓宽消纳空间和应用边界。

（作者：方国昌 南京财经大学教授、现代服务业智库研究员；王庆玲 南京财经大学研究生、现代服务业智库研究员；张为付 南京财经大学教授、现代服务业智库首席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