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很忙,莫言也很忙,即便得诺奖五年之后依然如此。昨天《南方都市报》的报道再次印证了这一点。莫大师此次受邀在香港举办讲座,言及自己的近况和写作,坦言五年来基本没写东西,主要是在世界各地演讲。一方面各种各样的活动太多,“十个邀请中只选一个接受”,也让他忙不过来;另一方面,得奖之后下笔更谨慎,有几部作品,如果按过去的要求可以推出去发表,但现在总感觉不好,还在打磨与修改,希望能修改得好一点。
说真的,莫大师这番话让人顿生好感。开天辟地的诺奖得主,敢于实话实说,夸网络文学和段子手,否认了网上疯传的《你若懂我该有多好》是自己的作品,还说,“要真是我写的该多好!”面子给得,简直不要不要的!你见过如此低调、实在的诺奖得主吗?可是这么懂事的莫大师,如今下笔也谨慎了。
可为啥一定要有新作?仔细一想,这个命题有点奇怪。莫言人如其名,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经年累月被生存磨去了棱角,但他用讲故事的方式,通过现实与虚幻、魔幻结合的手法,从早期《红高粱》的热情张扬,到后来《蛙》和《生死疲劳》的隐忍,用各种隐喻表达出生活的真实状况。得奖是一次表彰,实至名归,他开创了历史,写就了一代传奇。再说,诺奖本来就是表彰他已有的文学成就,而不是他未来的创作潜力,更不是创作的数量和速度。即使他此后一篇不写,就此收手,又有何妨?本来的文字获得了荣誉既是对莫言的肯定,而因此产生压力要把文字再打磨修改,那获得的荣誉不成荣誉,反成伤害了。
事实上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部经典作品的诞生,从来就不是随随便便的,倘又获奖,除了作品本身,更多的是机缘巧合罢了。只不过,国内在经历了对诺贝尔文学奖长久的渴望后,需要“消费”莫言,需要有一个值得追捧的文学偶像。置身于这样一种喧嚣的荒诞中,莫大师恐怕难以抽身,只能苦笑打趣了。就好比曾经的刘翔,110米栏成为了“世界第一人”之后,大家不愿意接受他拿不到第一,不愿意接受他退赛一样。
《史记》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生最难过的关口恐怕就是名利关了。对于人来说,最痛苦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失去。特别是对本身显得更安静的文化圈子来说,荣誉是读者对自己的肯定,而这份荣誉反过来也会为自己吸引来更多的读者,所以荣誉加身下,会对自己提高要求,以期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读者。然而很多时候读者并不会觉得作家获奖与否对与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作家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村上春树没有得诺奖,依然能够收获一批批迷弟迷妹。哪怕走出圈外,我们喜欢一个球星,并不会因为这个球星拿不了MVP而不喜欢他。大家对喜欢的人,永远没有那么苛责。所以,或许并不是读者给莫言了压力,而是莫言自己给自己太多压力,想写出一部“更好的作品”,莫大师被更炫目的光环羁绊,大师再“大”,终究是肉体凡胎。
不想成也诺奖,败也诺奖,莫大师大可以退后一步海阔天空。在诺贝尔奖这件事上患上失忆症,忘记它,回到从前,想写就写,写不出拉倒。如果诺贝尔奖是个顶峰,到了顶峰,迟早是要下山的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进不了,那么就只能退了。要么干脆学学金大侠,早早封笔,莫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