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硝烟早已散尽,然而有关高考的话题却余波未平。最近浙江高考语文卷的阅读理解《一种美味》引起了不小的热议。 文章描写了物质贫乏年代一家人第一次喝鱼汤的记忆。文章最后写道,从锅里跳出来的鱼“眼里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而阅读理解的最后一题要求考生对“诡异的光”进行理解。
考生纷纷对试题“喊难”,而作者巩高峰在回应微博网友的提问时称“本来是搞笑的,谁知道有这么一出”,也随即被理解为“高考阅读打败原作者”。接着《高考“考倒作者”算不算很荒唐》、《作者本人也对试题也一脸懵逼》等一批文章也在网上广为流传。
我们似乎对于高考试题作者自己都答不出标准答案这样的情形喜闻乐见,至少它契合了我们对当代语文教学的僵化和教条的某种抵触情绪。
可作者答不出标准答案真的很荒唐吗?
不,这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从解读文学作品的角度而言,文学作品有自己的生命力,不同的读者由于知识背景的不同、理解角度的差异对于作品的理解也是各有千秋、见仁见智。鲁迅在谈到国人对《红楼梦》的阅读体验时说道:“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 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这里的命意就是阅读的理解力问题,而理解力本就无“标准”的尺度,有的只是见解、立场的差异罢了。
而优秀的文学作品的也不会因为作者的一个“标准答案”而停止追问。席慕蓉在回忆《一棵开花的树》的创作时说,当时她正在坐火车,火车从一个很长的山洞出来时,她无意间回头朝山洞后面的山地上张望,看到高高的山坡上有一棵油桐开满了白色的花。等再要仔细看的时候,火车一转弯,树就看不见了。席慕蓉说:“这是我写给自然界的一首情诗。我在生命现场遇见了一棵开花的树,我在替它发声。” 即便作者这样说了,可是还有读者坚持认为这首诗表达的是少女对爱情的执著和被爱人无视的忧伤。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作品的确是作者的孩子,可这个孩子自从被创造出来,就真的不再仅仅属于这位作者了。而关于作品这样多元化的解读不仅丝毫不会损碍作品的权威性,反而会迸发更多思想的火花,延续了作品自己的生命力。
所以,巩高峰在回应记者时称,“这个小说我写完了,跟我就没关系了,谁爱怎么解读都是可以的……”。我想他一定深谙对于文学作品而言,作者只负责阐发意境而绝代替读者思考,文学作品也绝非唯作者论。
其实,归根到底,大家反感的只是语文教学这么多年来的死板教条,就像大家熟悉的鲁迅笔下的“病句”——“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被高中阅读理解拿来不断阐发句中“大概”“的确”的妙处,我想鲁迅下笔时也未必有我们的出题老师想得那么多,或许那只是倏忽一瞬的灵感,于是就倾注笔端了。
现代选拔性考试的要求学生对文学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这固然可以理解,可能否在教育改革上更近一步,充分发挥学生的创造和思维的乐趣而不是仅仅拘泥于那一份标准答案才是留给教育改革者真正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