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全鸿是名乡村医生,在河南新乡农村开了间小诊所,当了数十年的医生,没有积下家产,没能给家人提供一个优越的生活环境,却积下了一整箱的白条,多年来竟有50万之巨。3月7日,杨全鸿把所有的欠条都从箱子里拿出来,投到了院子里的炉子里,付之一炬。
村医烧掉白条可敬,这里面有很多问题值得讨论,比如社会保障机制,对困难家庭的扶助,可我好奇的是,这么多的白条是怎么积起来的。没钱看病这谁都能理解,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都有困顿的时候,可是你心里得有数,一年还不起,不妨两年三年,两年三年还不起,不妨十年;还不了全部,每年还一点,对别人也是莫大的安慰。
如果考虑到物价的因素,就能发现,其实有些陈年老账已经不能说是沉重的负担了,二十年前的一千元,对一些家庭而言也许不那么好还,可是二十年后,你如果还觉得是个沉重的负担,就不能说是正常现象了。一部分人困顿可以理解,可是,这么多人、50万的白条收不回来,就不能理解;一时的困顿可以理解,可跨度这么长的困顿很难理解。
我更好奇的是,是什么促成了杨烧白条的决心。要不回来固然是个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因素。杨全鸿说,自己要烧欠条的念头其实早在两年前就有了。那时候,他先后荣获河南省最美乡村医生、优秀共产党员等称号,拥有了不少荣誉,“再说欠条的事儿,就没啥意思了。”
杨说的没啥意思,说到底是荣誉带来的负担,话是从杨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围观者的普遍心态,仿佛一个“最美乡村医生”“优秀共产党员”就有义务做这些事,就不能谈钱的事。
从杨全鸿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好人的无奈,不当挨骂,当了也挨骂,给打欠条说你是作秀,去要债又说你有损荣誉。不吝于给荣誉,可又有谁关心一下杨的白条如何处理的问题?如果说那些欠钱不还的患者是用自己的失信来回报诚信,用不义回报仁义,那社会则是用简单的道德补偿来掩盖自己身上的责任。
某种程度上说,杨全鸿的确很傻,明明知道还不回来依然允许别人打白条,明明知道有些人动机不纯,依然选择了相信。可换个角度看,他又不傻,他身上的这些朴素的信念,正是社会最稀缺的诚信,他的坚持代表了这个社会的良知。是一些人太过聪明了,把贪便宜当成了习惯,把会骗会赖当成了本事,可他们真的是得利者吗?杨全鸿也许能一直仁下去,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的,伤害了他们,最终是让社会对善良关起了大门。这个时候,谁都可能是那个利益受损者。
杨全鸿所担心的“树大招风”,与其说是对成名的恐惧,对媒体追捧的抵触,对做一个普通人的坚持,不如说是对可能蜂拥而来的病人的恐惧,对荣誉背后的付出的恐惧,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支撑起这么大的责任,但良知又迫使他不会做出背叛自己良知的选择,所以,他只能选择关门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