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走进千家万户的今天,数字化几乎渗透到日常的每个角落,从通讯、缴费到购物、打车等细节,不一而足。而近日一些为不适应数字化的老人出台的举措,让笔者看到了可喜的变化。文旅部、国家文物局通知不得因老人无法调取健康码等原因拒绝老人进入景区,要设置有效证件登记窗口;工信部要求各电信公司为65岁以上老人设置“一键进入”的人工咨询服务,线下营业厅也有了专人引导服务;一些常用软件也要进行适老化改造。
以上这些措施,针对老人和特殊群体用网难的生活困境,让人看到了数字时代的人文关怀。然而,笔者却觉得,事实上,不仅是老人等特殊群体,大家都需要一种非数字化的选择。
“数字化生存”这一概念由尼葛洛庞帝先见性地在著作《数字化生存》中提出,指的是数字化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对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等都产生变革性的影响。网络技术发展到今天,人们的生活可以非常便捷,足不出户完成购物、预约甚至办公学习等一系列社会活动。然而与传统生活相比之下的颠覆性变革,这种便利让人不由陷入技术主义式的担忧:究竟是人们“用”技术改变生活,还是“被”技术改变生活?
一年以来,应疫情防控需要,出入公共场合需要使用健康码进行登记,这一措施暴露了在数字化边缘的老人群体的无助。然而疫情暴露出来的老人出行难题,是数字化生存困境的典型却不是唯一。根据第46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0年6月,我国互联网普及率达67.0%,其中60岁及以上的网民群体仅占10.3%。同样在这份报告里,数据显示农村网民规模仅占总体的30.4%。数字鸿沟的两端,不仅是两个年代的相望,也是不同地域的隔阂。当互联网普及率仍有上升空间,技术差距之下,疫情放大了这种割裂之下的问题所在。老人在车站拿不出的健康码,山区上网课孩子找不到的信号,都是技术抛弃传统的结果。“数字化”改变生活方式,也完完全全改变着传统的思维模式,只不过大部分年轻人具有快速适应的能力,让社会堂而皇之选择性忽略数字化快速占领全局带来的不适。
数字化生存最大的隐患在于,不知何时,“数字化”几乎成了“生存”的唯一选择。AI上岗,人工客服趋于懒怠、缺失;电子买票、购物的便捷,让人忽略了不熟悉技术设备的边缘群体取票、取货的无措;一些线下快餐店,不假思索将所有顾客推给了自助点餐的机器,即使买的只是一根随手拿走的冰激凌。疫情期间,无锡火车站开辟专门无健康码通道获得网友点赞,为人数不多但也有一些的特殊情况打开方便之门,在数字化之外留下了选择的余地。这样的行为,不应只作为某个典型的榜样去夸赞,而是必须走向的关怀之路。
滥数字化必然加剧网络带来的问题和危害。人们吐槽低头族的同时,不妨想想,离开了手机,当代人能活吗?麦克卢汉在《机器新娘——工业人的民俗》中谈到,我们从印刷时代跨过电子时代进入数字时代,如果稍不留意,就会被数字技术催眠,从而失去现实活动的能力。可以说,数字化设备是加剧网络沉迷的一大因素。在青少年网络成瘾之后,当下可见的是,有一批中老年人也在逐渐适应数字化生存的过程中沦陷了。
人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因而社会制度、程序的选择直接关系到人们生活方式。社会成员能够享受数字化的便利,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容易地融入并适应数字化状态。以车站为例的社会场合,能够给公众设置非数字化的“绿色通道”,不仅只是给予老年人的人文关怀,也要给更多的个体留下选择的余地,其中体现的是时代的包容度。技术发展的初衷是便利人们的生活,而不是给公众的出行设立藩篱和屏障,在数字化现状尚有不足的当下,若盲目一味将类似“扫码出行”“网络预约”作为唯一途径,图了管理的方便,却只会和初心背道而驰。“数字化”不应是当下生存的唯一方式。无论什么时代,技术革新都不应当学会跑就忘了怎么走,多一种选择,多一份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