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文物保护单位乔家大院5A景区日前被摘牌,就整改如何体现“大局观”,一时议论纷纷。也是最近,上海黄浦区乔家路地块旧改项目集中搬迁,这片上海老城厢的未来保护,也令人牵肠挂肚。
一北一南之二“乔”,风马牛不相及,但引出了人们对如何传承历史风貌、如何在保护中留住“乡愁”的思考。就说说上海的老城厢吧。上海还有老城厢么?上海的老城厢到底还有哪些重要的“史迹”或“遗存”亟需加以保护?保护是必需的,开发是必要的。怎样一种“保护性开发”,才真正能够体现时代的真情钤记,能够留住“乡愁”,值得后人寻味?
说老城厢是“上海之根”,不能不提乔家路,不能不提紧挨着乔家路的老西门。老西门旧称仪凤门,位于今天仍在的仪凤弄。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仪凤弄旁边还有一爿西园书场,距其不远处曾是中华大戏院,那是上海滩最早的大戏院,荀慧生、盖叫天、马连良、程砚秋都曾在此一炮走红,孙中山在此作过铁路国有化的演讲。中华大戏院的正对面,原是四通八达的“寿祥里”。“二次革命”后张勋与冯国璋合围南京,黄兴避难东瀛,刘天恨潜伏上海,就是在寿祥里设立秘密机关,重新组织讨袁力量,直至被捕。寿祥里附近的左翼书店旧址,早就拆掉了,寿祥里也早被夷为平地,曾经与它比邻而居的冠生园、老同盛、中百八店、老西门日夜食品商店,包括中华大戏院,与昔日繁华一并落幕。
乔家路及其周边,上海道台衙门、小南门火警钟楼、大南门老邮电局、郁半城的宜稼堂、王一亭的梓园、天灯弄里的书隐楼、徐光启的九间楼故居、乔氏家族的修仁堂和最乐堂、陆伯鸿的老宅故居“陆敬德堂”、王孝和烈士后代居住处……还有乔家栅、也是园、吾园、凝和路商业街、先棉祠、爱群幼稚园、梅溪小学、上海旧县署、蓬莱市场、蓬莱电影院、龙门邨、文庙等等,1平方公里的视野内,是市中心城内整体性最好、规模最大的一片老城厢,文脉随处触手可及,史迹堪谓星罗棋布。
谈论上海的历史风貌保护,我们早已习惯了“邬达克”“武康路”这样的意象。但同时,我们可曾记得类似乔家路这样一片传统的、本土化的空间?是否记得那些同样构成了今天上海城市精神,甚至更具“原点”意味的文化风景?这里涉及的,其实不只是一批建筑、一片街区的问题。
《威尼斯国际宪章》中说,历史古迹的要领不仅包括单个建筑物,而且包括能从中找出一种独特的文明、一种有意义的发展,或一个历史事件中见证的城市或乡村环境。其实,历史风貌保护的过程,也是一个规划的过程。规划要讲科学,这不光指技术手段,更指一种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而在历史风貌保护方面的科学精神,是要通过合理的规划、保护、布局、修缮行动,留下一种更全面、更具“整体性”的文化记忆,并从中映射出这座城市的文化气质。
大上海之“大”,就在海纳百川,在多元开放,在善于包容。这种特殊的文化气质,需要在历史风貌保护工作中,呈现出一种“整体观”,绝不急功近利,绝不抹去历史,绝不以讹传讹篡改历史,也不去简单的拆旧做旧。这种整体观,体现的就是有着原真可读的建筑、原住可见的居民,鲜活于记忆之中的人文印记不应褪色;在这座以红色文化、海派文化、江南文化著称的城市,当然也包括对不同文化风景的充分重视,并在保护中呈现海纳百川、开放包容。
置身于历史长河,没有回不去的从前,只有抵达不了的境界。还原历史岂言易哉?历史文化风貌,从来就是一个多元的整体,如何更好更全面地从保护本身诠释“魔都”的情怀和屐留,这才是与这个世界、这座城市息息相关的我们,心底始终应有的一个原点。
值得欣慰的是,乔家路已经被划为“上海市历史文化风貌街区”;邻近乔家路不远的老西门地区的大境路、青莲街、露香园路、梦花街、老道前街、万竹街、金家坊、西马街,这些光听名字就充溢着浓郁历史人文底蕴的街区,也都已被认定划入了“风貌保护”范围——尽管其中大部分区域早就动迁完毕,早就人迹罕至,早就像宋人刘克庄说的“闹市不知春色处,散在荒园废墅”,但无论如何,城市意识到了要保护它们。对于更多的乔家路,我们准备好了吗?(何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