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断,原本是用来形容钢结构在长期的压力紧张状态下,会不经过完全变形的阶段,而直接“嘎嘣”一下、突然崩断坍塌的现象。这个原本用来描述物理现象的专业名词,用来形容某些社会现象,也是比较准确的。比如说,一个极为优秀的学生,会突然之间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前途无量的向上趋势中突然掉头向下,以比自由落体还要快的速度坠入深渊。这就是我看到福州弑母案嫌疑人吴谢宇在重庆被抓之后,脑子里闪现出的第一反应:他的人生发生了脆断。
这是一个努力上进的家庭。父亲离世,母亲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儿子身上,过着简朴而自尊的生活,连单位给的补助金,都坚决拒绝。她不参与邻里间的家长里短,也不跟大家闲聊,备课、上课、辅导、照顾儿子,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她的目的很明确,儿子为帆,带着这个家驶向星辰大海。
吴谢宇的偶像是凯撒,他也像凯撒一样,极为自律。同龄人的打打闹闹,他从来不参与。那些无聊的游戏,会拖住他前进的脚步。中学老师、同学对他的印象是:“他最大的缺点是似乎没有缺点。”从小到大,他像他的母亲一样,是全族的骄傲,横扫一切和学习成绩有关的荣誉,并成功考上北大。
在北大最初的两年,他也极为优秀。大一获得北大校级三好学生称号,大二获得廖凯原奖学金,在北大的礼堂上从校领导手中领过奖状。如果悲剧没有发生,他会像加满燃料的火箭一样,朝着社会意义上的成功人生直飞而去。
然而,大三那一年的暑假,他的理想人生戛然而止,带给世人的,是一段噩梦般的回忆。他事先就买好了手套、塑料布、活性炭等作案工具,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然后用塑料布把尸体层层叠叠裹起来,每一层都放上活性炭,吸纳尸体腐烂产生的异味,并把房间精心密封,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和电脑,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用手机就可以访问,随时可以知道房间里的情况。整个过程逻辑严密,布置周密,根本不可能是临时的突发状况。
这时候,亲朋好友才发现,在优秀的成绩背后,隐藏着一个怎样的心灵。我们必须关注到的是,心理健康和性格养成,对一个人有着何等的重要性。我们虽然不知道事发具体原因,但从媒体报道看,透露出几个重要的信息,而这些,都与心理问题有着比较直接的联系。
首先,吴谢宇的父系家族,可能有着隐性的精神疾病。媒体报道称,他的父亲那一代,只有他父亲是正常人,而父亲的其他几个姐妹,全部都有精神疾病。其次,十几年的学习生涯,吴谢宇的生活一直是紧绷的。他很少与院子里的同龄人游戏,极为自律克制,文质彬彬,看上去待人接物很有章法,一天到晚就是学习,似乎是个完美的孩子。第三,到了大学,与他谈得来的交心朋友几乎没有,他不止一次对中学好友表示,“内心比较压抑”。
在很多人眼里,教育是通过成绩来展现的。像吴谢宇这样被北大提前录取的学霸,毫无疑问是成功者。然而,和成绩相比,孩子的心理健康可能更加重要。吴谢宇的悲剧提醒并告诉我们,学习只是手段,培养一个健康的人才是目的。什么是健康的人?必须有健康的价值观,要有社会交往的能力,要有同理心,既要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更要认识到他人的价值所在。如果吴谢宇懂得这些,能正确处理与社会的矛盾,悲剧能否避免?
教育的成功在于性格养成,绷紧的人生总有一天会脆断。